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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主公,活著與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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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主公,活著與死去的人

“暴徒們是去哪裏了?”陳白起托起他尖細的下頜,俯身聲聲誘醇道。

婆娑目光茫然而空洞,像陷入了她給他編織的夢境之中。

“蔡國。”

蔡國?

怎麽忽然又蹦出來一個蔡國?

這個答案令陳白起著實大出意外,但她並不懷疑,婆娑在她的控制下不可能說假話,她斂緊眉心,道:“暴徒莫非是蔡文侯派來的?”

蔡文侯,如今蔡國之主,前不久她偽裝成“陳蓉”完成舞姬任務時,曾在孟嘗君的宴會上見過他一面,那時他是來漕城請求孟嘗君替他出謀劃策求娶鄭國公主,兩人在宴會之上倒是一派笑意晏晏達成同誼,卻沒料到一轉身他就變臉在孟嘗君背後暗中戳刀。

婆娑點頭:“確也。”

陳白起喃喃了一句:“蔡文侯為何……”她止聲,徑直問道:“婆娑,你知道實情嗎?”

婆娑道:“蔡國早已與趙國在私下連盟,如今兩國大抵都歸屬於楚國,對齊……應有進犯侵略之意。”

最後一句,或許只是婆娑通過某些情境片段聯成線索私下的自我分析,並沒有得到確切的真實認證,因此他說的時候,用上了“應有”,不敢太過確定。

而陳白起初步猜則,如此說來,那蔡文侯選擇這樣的情形與時間點跑到漕城來一趟,必然不是為了什麽鄭國聯姻,而是為了刺探漕城軍情。

“這兩國既已私下聯盟,那之前鬧出的矛盾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婆娑道:“半真半假,蔡文侯野心太大,趙主並不願拿最疼愛的公主與其聯姻,一直搪塞推托。”

這件事情陳白只點到為止,並不深入查探,她道:“那找上刺客盟這樁買賣,是誰人所為?也是蔡文侯?”

婆娑搖頭:“蔡文侯只負責秘密安排人手在漕城內外制造混亂,剩下的事情,則是趙國安排。”

“他們的目的……便是孟嘗君?”

婆娑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才道:“並……不全然是。”

“什麽意思?”

“先生說的。”

不全然是……那就表示這其中還有其它吸引他們動手的原因。

這整個漕城在陳白起看來,除了“北外巷子”裏或許藏有秘密之外,其餘的地方並無特殊之處。

“這裏面,是否有楚國的手摻入?”陳白起忽然問道。

婆娑:“不確定。”

陳白起沈默了一會兒,卻嘆息了一聲:“楚國那邊派來的人,怕是早已來了。”

婆娑對於她的自言自語並沒有反應。

“漕城的北外巷子是怎麽一回事?你們來北外巷子又是為了什麽?”陳白起問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放輕呼吸。

婆娑張嘴:“為了……”

就在陳白起全神貫註聽婆娑回話時,砰——!地一聲震響,半闔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了。

陳白起第一時間擡眼,便看到了正站在門邊眸深如幽水的後卿,他身後跟著一個身材健美婀娜的武士裝束美人——婭。

陳白起看著他,眸色已轉成漆黑一片,黑色流瑩展翅,裏面好像有很多的東西,也好像一瞬間又盡數逝散成煙霧。

而婆娑則因安靜的室內這突兀一炸響,煥散的瞳孔像被針刺了一下,整個人痙攣一剎,便驀然驚醒了過來。

他的手反射性推開了擋在他胸膛上的陳白起,翻身落在漆床邊,一手撐著床櫞一手撫按著腫漲的額角,先是很茫然地皺起臉蛋兒呆了一會兒,然後記憶一偵偵地回籠,他想起了什麽,倏地站了起來,並指著陳白起那張蒼白而柔弱的無害面龐,像看見一頭兇厲的怪物一樣瞪大了眼睛。

“你——”

“可惜了。”陳白起從後卿身上移開眼,轉向婆娑,抿唇淺笑了一下,攤起了手。

可惜只問出了一部分想知之事。

婆娑如花一般嬌艷的臉一下漲成了豬肝色,他咬緊了牙關,目眥欲裂,胸膛上下起伏,氣息不穩地謁道:“你怎麽可能……可能……能夠控制……”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攝魂之術被破,反而被施術者控制,被她為所欲為!

這是第二次了!

這讓一向自傲自已操縱能力的婆娑簡直快要崩潰發瘋!

他看著陳白起的眼中發出粼粼碧光,似乎隨時都要惡撲上來,博人而噬!

陳白起依舊維持被他推開側臥躺的動作未動,但周身已蓄勢著反撲的力量。

這時,後卿卻很平靜地開口:“婆娑,夠了。”

婆娑被後卿止制,他猛地轉過頭,眸底蜜織交錯的紫紅妖異盛起,那一把甜蜜的嗓音已淬滿毒液:“先生。”

“我說,夠了。”後卿聲音依舊很平靜,卻有著令人諦聽後無法抵抗的力量。

婭這裏也用著一種古怪音調的中原話道:“婆娑,不要違抗先生的命令。”

婆娑臉色一變再變,他攥緊拳頭,回頭狠狠地瞪了陳白起一眼,遂獰笑一聲,用花瓣般粉紅潤澤的雙唇無聲道:這筆帳,我定會重新討回來的。

系統:婆娑對你的憤怒值+40。

陳白起倒沒想到這樣一個像朝露花蕊一樣甜蜜的少年,卻有著一顆尖銳又狹窄的心靈,一言不合就記仇,不過她的確利用了他,所以被他這樣口頭上伐誅伐誅她也不氣。

她報以之微笑——好,我會等著的。

而看到她還在笑時,婆娑在笑的臉僵滯在臉上了,接著更用更狠的眼神瞪著她,眼中火光滔天旺起。

她在挑釁他,竟然還敢再挑釁他,他絕、不、會、放、過、她、的!

系統:婆娑對你的憤怒值+10。

哪怕後卿知道陳白起對婆娑做了什麽,他卻沒有要審問她或者要找她“談話”的意思,他只留下一句讓她好生歇息,便將婆娑給帶走了。

這種不同尋常的詭異態度令陳白起無法安心。

等他們離開後,陳白起只覺喉中一股抑止不住腥甜之意沖出,嗌出嘴角,斑斑點綴於床,暈染成紅梅。

她胸口窒悶,只覺頭痛欲裂,就像有人拿著一柄斧頭將她的腦袋劈成兩半,將她的靈魂活生生地抽拽出來,她仰身重重倒在漆床上。

她噓瞇起眼,瞳孔逐漸煥散,她召喚出小白,並交待它:“小白,藏好,替我監視……”

陳白起只來得及將事情吩咐到一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

在一片混沌迷霧之中,有一懸浮於半空的碩大錐形石臺,陳白起的意識回到了系統。

“你不該這樣冒險,若我不將你的神識拉回系統,只差一點,你便會徹底失去神智。”久違,不是機械提示聲,而是系統那冷冰冰無機質的聲音在陳白起腦海中響起。

陳白起遇到能令人放松下心防之“人”,整個“神識”便軟趴趴成一團,苦惱地吐槽道:“我也不想,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眼看著孟嘗君就要來攻打“北外巷子”了,可這裏面還有這樣多的謎團未解,有這樣多的疑問與隱患存在,她若不施以手段強攻硬取,只睜著兩眼瞎,摸索著匍匐前進的話,別說是孟嘗君連她都得一塊兒跟著糟。

系統:“……”

陳白起神智是一團光,它轉悠轉悠,問道:“你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系統沒有回話。

“你不在的時候,表系統發布的基本上都只是些日常任務。”而日常任務“油水”真的很少,陳白起對此事已經怨念很久了。

“表系統是什麽?”系統問道。

陳白起給它解釋:“你們兩個都屬系統,不過一個表,一個裏,表系統機械性,裏系統靈活性,加個綴稱,這樣我才好區分。”

系統並沒有否認她這種區分法,它道:“你重生一次,系統則需要做出相應的優化升級,而在升級期間我則將陷入沈眠之中運轉代碼。”

陳白起表示沒聽太懂,卻抓到一個重點,她問道:“你現在能夠出現,則代表升級成功了吧,那升級後系統有什麽改變嗎?”

“在人物職業性上的技能運用更簡化,也更強化,廢除了許多舊版本上的多餘功能,新功能添加了各種職業共同性運用,商城方面交閉了一些,只留下‘系統商城’與‘功勳值’商城,讓人物更易上手,每提升一等級,便可進行一次輪盤抽獎,另外還有一些優化,你可自行打

開系統進行探索。”

陳白起道:“那我為什麽忽然能與孟嘗君綁定,是否是因為系統進化的緣故?”

系統:“沒錯,如今擇主將分成兩種形式,一種是自願,一種……則是達成某種隱藏性條件,而你與孟嘗君綁定,則恰好附和後者,而隱藏性條件也並非一項,需觸發方能顯現。”

陳白起聞言,若非靈魂狀態,真想忍不住翻一個大白眼。

這分明就是一個自願與一個強制性嘛。

“罷了罷了,我如今身體是什麽情況,我什麽時候能夠在現實中醒來?”

系統:“至少三天時間恢覆精神,才能蘇醒過來。”

陳白起聞言,只覺頭都大了:“……那天不正好是孟嘗君攻打北外巷子的日子嗎?”

“沒錯。有件事需提醒你一遍,你要牢牢記得,無論任何境況,你都需得全力守護住你的主公,他若不死,你方能不滅。”裏系統十分嚴肅地一字一句道。

——

“無論任何境況,你都需得全力守護住你的主公,他若不死,你方能不滅。”

陳白起在睡夢中腦中一直重覆地盤桓著這一句話,她驀然睜眼,從地底卷著塵土的風在耳邊沙沙地刮著,像小刀子一樣刺傷著皮膚,風很冰,或許還夾著冰霜的寒氣,凍得她整個人完全清醒時,方感覺目前這姿勢簡直不要辛苦。

她轉了轉腦袋,這才發現她並沒有安睡在三日前那個房間,而是被人給綁在了馬背上。

她與綁她在身的馬在一支隊伍前端,前面騎馬的是後卿與他的兩個侍從婭、婆娑,後方則是先前在馬廄見過如冰硬兵器一般鋒利的趙國兵騎。

“醒了?”

前方的馬匹慢嘀嘀地停了下來,整齊踏蹄震耳的隊伍像收到無聲的命令亦一並停了下來。

陳白起支起上半身,隔著塵土與風汽,望向出聲者——後卿。

後卿一襲寬大的玄色鶴氅被托其身形挺拔而威嚴,臉覆鬼面面具,只露出緋色雙唇,與一雙萬千星羅玲瓏雙眸。

她的腰被綁成個型與馬身相連,動是動不了的了,但踢踢腿,揚揚上身倒是可以。

婆娑扭轉過頭,纖細的脖子,細白尖長的下頜上卻戴了一張鬼面具,將臉上的痕跡掩飾掉,只餘一雙型狀姣好的眼眸。

“看來那次交手,爾也並沒撿到什麽便宜。”他彎起嘴唇,那上揚的弧度滿是得意與幸災樂禍。

陳白起懶得跟小孩子計較,她揚頭看向後卿:“你欲往何處?”

今日並沒有下雪,但天卻如烏沿一樣凝重,風吹得也大,吹得她垂落的發絲紛飛淩亂。

後卿覆身的衣袂隨風而揚,像是黑色的羽翼一樣揚長在身後,他語氣溫和道:“你既然醒了,不妨與某一道去看看這場戰爭,究竟孰勝孰負。”

陳白起一楞,靜下心來,他們此時停留在北外巷子口的街道上,但她仿佛能夠能聽到在城墻那邊傳來的各種混亂的腳步聲與吵嘈喝喊聲。

離得不近不遠,有很多人在走動,也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陳白起想扭轉過頭去看看,卻發現這個動作對目前的她而言很艱難:“你打算一直這樣綁著我嗎?”

後卿聞言,似笑了一下,他揚了揚手:“婭,去替她解開。”

婭得令順從地翻身下馬,一旁的婆娑卻嘬嘴不滿地嘀咕,一直這樣綁著才好呢。

婭不知是哪個民族的人,她歷來身上穿得很少,裹胸短褲,綁腿長靴,哪怕是這種寒冷的天氣,她也只是在外面披上一件獸皮鑲制的檐帽披風,步履搖曳之間,露出一雙纖長健美的長腿。

她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微覆近陳白起周身,寒刃如流光一閃而逝,切開了綁在陳白起身上的繩索。

“你最好安份一點,否則……這刀,下一次劃過的便是你的脖子了。”婭筆直註視著前方,沙啞而性感的聲音貼近陳白起耳邊,一觸及離,全程面無表情。

陳白起感覺捆綁的力道一松,便擡眼看向她,本打算向她道謝,卻不料聽到這樣一番話。

婭卻看著陳白起的眼睛,忽地瞇起了眼睛,那深邃的眉眼尤其尖銳:“這種眼神……真令人惡心。”

陳白起只覺好笑,她道:“你好像特別討厭我?”

“本以為像你這種螻蟻我並不會有感覺,但我發現我錯了,我討厭所有擁有這種眼神的人,無論是那個死去的,還是你這個還活著的。”婭冷冷地盯著她。

陳白起本來是趴在馬背上的,當綁繩給解開之後,她便從馬背上滑落地面,再一個力蹬利落翻身上馬,便穩穩坐於馬背之上。

她背脊挺直喬木,神態淡然而從容,仿佛未染塵埃的眉眼清俊似雪,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婭。

“我們好像是素未平生吧。讓我告訴你一句話吧,能讓你對一個素未平生的人第一面便產生一種類似厭惡的情緒,其實這就在表示,你其實很忌憚她,你的內心在害怕、在恐懼。”

陳白起朝她極其溫柔地笑了一下,便拋下怔楞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婭,策馬驅步朝前。

而在聽到馬蹄聲響起那一刻,婭便清醒過來,而清醒過來後,她驀地只覺面皮漲得發紅發青,整個人羞憤得幾近殺人。

這種感覺與婆娑那日被陳白起放倒控制醒來後的感受是一樣的。

奇恥大辱!

她陰沈下雙眸,倏地攥緊拳頭,身軀有著微不可見的顫抖。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她會討厭那種眼神。

因為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那種感覺與先生如此相似,仿佛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有他們才是能夠理解彼此,能夠容納彼此不容於世的強大存在。

可是,她們憑什麽與先生此等偉人奇士相提並論,她們不配!不配!

果然……果然,這個人就跟死去的那個人一樣,簡直令人厭惡透頂了!

為什麽?

為什麽當世上死去了一個陳嬌娘,偏偏又會再出現一個陳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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